沛县驰往晟京的驿道,是一条一路北上的路。

    身后那个温和的冬天就像林煜这么多年的包容和保护,一点点地与戚景思割裂;他每前进一步,前方都是更凛冽的北风,像是和着刀尖,划过他的脸。

    只是已经不再踟蹰回望,他一路驰进了晟京那道熟悉的城门。

    他曾经孤身一人,乘着软顶缎面的精致马车跨进这道门,却总觉得自己早晚会离开;后来他终于和林煜挤在一架小小的破旧马车里离开,过的还是这道门,那时他再没想过自己还会回来。

    如今他单人匹马跃进的还是同一道城门,人困马乏,他已经几乎无法思考,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地,一路上都没有停下。

    一直到了言府正门口的大街对面,胯//下的马匹似乎因为这一路与他的朝夕相处,已经互通心意,他在一片震惊的绝望中甚至来不及勒紧马缰,马儿就自己颠着蹄子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不知是因为连路的疲惫还是因为眼前的震悚,戚景思翻身下马的动作已经不那么利落;而那匹极通人性的小黑马,也绕在他身边焦急地踱着步。

    他远远地看着,言府的大门前张灯结彩,挂满红绸,一群婢女小厮正在前后忙活。

    那正红烫金的“囍”字是那样刺眼,衬着他满身疲惫的尘土与落寞的孤独。

    “你若是做了你爹那样昧良心的事儿,就不是我林煜养大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林煜的声音明明那么虚弱,却字字铿锵。

    他知道从这一刻起,他不会,也不能再打扰言斐的生‌活了。

    虽然不知道那姑娘过门了没有,不过在这一刻,都没有了意义。

    他是拒绝过言斐的,所以即便言斐做出这样的决定,也无可厚非;只是,即便有些‌事瞧来并没有错,他也不觉得自己必须说服自己接受。

    就像眼前他并不想接受,原来他和言斐之间是如此脆弱不堪,还要怎么面对那个注定崎岖的未来。

    他静静地转身,牵起身旁的瘦马,避开人潮汹涌的主街,转进一旁逼仄的小巷。

    从这一刻,他起孑然一身。

    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该做什么,只是这在一刻,他好像觉得,只要不把自己放进这一派热闹升平里,他也许就能显得不那么寂寞了。

    嘈杂的人声慢慢远离,耳边只剩下蹄蹄踏踏的马蹄声,北风打着旋,卷起地上已经化成‌冰碴的积雪。

    “戚景思!”

    身后传来一声呼喊。